失眠是知道别人独睡时自己不该独醒,是渴望进入梦境而又不能成眠,是对活着和还将继续活下去的恐惧,是懵懵懂懂熬到天明。“所谓清醒恐怕是另一场梦,梦见自己并没有做梦”

  从未如此期待雨天

一转头,看见张极还没进教学楼,在楼底下往这看。


【资料图】

我近视,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下一秒看到一个穿着红黑格子吊带的美女跑过去搂住了他。

我:!!! 

想当年,我可从来没见过在教学楼底下、在学生会检查人员眼皮子底下谈恋爱的。还是肤白貌美大长腿,张极这小子艳福不浅啊。

“你记完了吗?”我回了回神,转头问了问记名人员。

“在记......”他低着头,笔点在表格上,却迟迟不动笔。

“你为什么不写?”

他抬眼看着我,眼神真诚,透露出一丝清澈的愚蠢,

“你的zhi是哪个zhi?”

我:“。。。。。。”

教学楼里很吵,高二(7)班吵得也挺突出。我本来想不着痕迹的进去,没想到刚进门噪声突然降下去了一点,随即多了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

在得知沈枝的“光荣事迹”之后,倒也不奇怪了。

我把包挂在椅子后面,坐下撑着头冥想。

一遍遍回想刚刚换来的信息:

4月3日,高二教学楼天台,情绪失控,拉扯着同班的一名男生,欲强迫他一起跳楼,后来被班主任、校长和母亲拦下,送进了武进第三人民医院。

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这个沈枝是个狠人。

怪不得张极这么恨我,差点被我带死了。

但我不清楚沈枝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会情绪失控,这些好像只有沈枝自己能解释。

烦......

下午上体育课之前,我去学校里的便利店买了一点吃的和一瓶荔枝味的电解质水。

之前的学校都没有什么小卖部,只能乖乖等着食堂开饭。

多多少少有点不习惯。

离上课只剩两三分钟,我不打算回教室,直接带着一袋东西去操场,坐在看台上拧开饮料,极有兴致的看着天上自由的云。

自由的,无畏的,被羡慕的,被期望的。

天上有很多的云,她们没有什么不同。

她们贩卖日出,贩卖日落,

贩卖温柔与诗意。

但是,有的是明媚的,有的是阴暗的,有的背后是阳光,有的背后是雨雪。

滴答滴,滴答滴...

下雨了。

我放下手中的水,捧住雨滴,凝视着来到这的第一场雨。

雨天,好像没那么糟糕了。

操场上的人左呼右唤的跑回教学楼,我拎着一袋东西不紧不慢的走回去。

刚走到班级还未坐定,外面“呼啦”一声巨响,天突然暗了下来,呈一派骇人的青灰色,雨势渐大,大得模糊了窗玻璃,看不清外面的景。

班里很多人不幸淋了雨,还在跟朋友疯狂的笑着,高谈阔论自己刚刚多么孤勇,还有的人不羞不躁的在班里大喊 “上帝的膀胱炸了!”

雨雾像是青烟,因为它知道它早晚会无影无踪,所以它飘得洒脱。

雨停的很短暂,差不多只停了两节课。

晚自习过后,又一阵磅礴倾倒而下。

我没带伞,索性慢慢收拾东西,等雨势减小。

淅淅沥沥的小雨停不下来了,可是已经有老师过来赶人了,我只能将书包举在头顶上,冲进雨里。我清晰的感觉到雨水一点一点渗透我的后背,脚每踩一步,都有一圈裤腿染上泥泞。

冲到校门口,没想到人很多,还很拥挤,门口马路上挤满了私家车,车灯四耀,有点晃眼,车鸣和轮胎的摩擦声此起彼伏,让人心烦。

我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准备钻出去,四下张望的时候看见了张极,打了把黑色的雨伞站在那,不急不躁的。

我敢断定他肯定不想跟我说话,于是就装作不认识从他面前钻过去。

“沈枝......”

可能是还没适应这个名字,我听到后没什么感觉,只顾着继续往前走。

直到书包被狠狠拉住,我才不得不停下。

我回头看,张极站在我身后,表情不是很好,不对,表情是很不好。除了袖口有一点被雨打湿的痕迹,他全身上下都是干的。

我现在在他面前一定很狼狈,从头到脚都沾染了雨水的斑驳,头发丝还紧紧贴着脸颊。

这小子这时候还不知道把他的伞移过来一点!还控制住我唯一挡雨的工具!姐要被淋死了!

“干嘛!”我没好气的回答。话一出口就开始有些后悔。

“你去哪儿?”

???

我皱着眉,眯着眼,心里的无语只能用表情来表达,

“我回家。”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眼仍然拥堵的马路,“司机被堵在后面那个路口了,一时半会儿过不来......”

我翻了个白眼,把书包从他手中夺回来,“他不来,就不能自己回去吗?”

我说罢要走,张极再一次拉住我,“你打算......走回去?”

这人是没脑子还是有脑子不会用啊......

“坐公交!” 走回去不得累死,到最后得爬进家门。

他幼小的心灵仿佛被我的话狠狠震撼到了,“坐什么?!”

我实在是忍无可忍,再跟他扯下去公交都要停运了,

“bus!!听懂了吗!!?”

我转身就走,走到车站才发现有一只一米八的明明没被淋湿却显得湿漉漉的小狗一直跟着我。

我斜眼看着他,身高劣势造就我确实无法平视他,

“你坐过公交吗?”一边的嘴角挑起,带了些调侃的意味。

张极咽了口口水,装作不在意的反问我:“搞得像你坐过一样......”

嘿!

我还就真坐过!

我坐公交上下学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

算了,

懒得理他。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在便利店买东西剩的硬币,放到他的眼前,

“拿着。”

他不明所以的接过。

“等会儿上车跟着我做。”

他没说话,把硬币攥在手里。

“车辆到站,请注意安全......”

我拍了下张极的肩,从站台的长椅上站起来,“车来了。”

张极有点半信半疑的跟着我,“你确定这辆车能把我们安全送回家?”

我其实明白,他在害怕。

害怕我会再一次害他。

“那你别坐了?”

他低下头,又抬起,轻声说了句,“就信你这一次。”

我踏上公交,熟练的朝投币箱投掷硬币,后面的张极学着我也投了一枚,然后跟着我坐在后排。

这是从我来到这,到现在,我们俩离得最近的一次,肩膀相倚,我偏过头去看着窗户上不断滚落的雨珠。

张极无意间看到我包里露出来的荔枝味水,疑惑地微微皱眉,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荔枝了?”

“一直都很喜欢。”

空气静了几秒,车厢里本来就没几个人。

“沈枝,”余光里看到张极转过来看我,“我感觉你变了。”

我表情依旧淡淡的,“哦。”

“从医院回来那天你就变了。”

我笑了一下,“可能是想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吧。”

我本来就不是沈枝,肯定不会像她。

我也不会为了成为她而改变自己。

我头抵住窗户,看向张极,“这是我从医院回来之后,你话最多的一次。”

雨不永远是喻体,它不像本体,它像它自己。

它和我一样,是个欲说还休的矛盾体。

第一次在雨中找到共鸣,

找到淋淋漓漓的无言。

我失眠了,我肤浅的把原因归结于雨声太大。

可我又在一次一次的朦胧中惊醒,我在虚无缥缈的梦中,看到了我自己。

“江竹,我是沈枝......”

我翻来覆去,睁不开眼,却固执地认为自己意识是清醒的。

“我只能在梦中与你对话......”

“你来到现在这个不属于你的地方,是我的过错,”

“也是你的过错......”

“沈枝,是一个失心的疯子......”

“得到一切的同时,我失去了一切......”

“我得到了物质,我失去了爱......”

“冷眼与唾弃与贬低与被人踩在脚下,何尝不是一种伟大的收获......”

“他们都说:‘沈枝,你本来就应该被永远踩在脚下,’”

“‘沈枝,你活该。’”

我感觉我被看不见的牢笼禁锢起来,我快要喘不过气了,我发疯的想要挣脱,可是梦中的耳语还在继续,

“他们都说,我是依靠着母亲的肮脏的交易站到现在这个位置......”

“他们没有说错......”

“可是......”

“可是我爱的他,也没有选择我......”

“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说:‘沈枝,你真恶心。’”

“我不奢求亲情的馈赠,我想要爱的怜悯......”

“可是我失去了一切......”

“他选择了我的对立面,是一个拥有一切的女孩......”

“那一刻,我差点连我自己都失去了......”

“你成为了我,你救了我......”

“我成为了你,我没想到,也救了你......”

我再一次惊醒,黎明已至。

像是跌倒在在只没过小腿池塘里,我紧紧抓住一棵水草,我终于站了起来,贪婪地吸吮的空气。

溺水者,攀草求生。

我第一次认识沈枝,好像也第一次认识了自己。

我是江竹,我并不想拥有一切。

存在的平行时空里,没有海洋没有陆地,只有不间断的雨季。

我开始期待下一个雨天,审视过往与将来的雨天。

还有,梦中的自己,

沈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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